在最好也最壞的年代,
唱出臺語的未來

Tī siōng hó iā siōng-phái ê sî-tāi,tshiùnn-tshut Tâi-gí ê bī-lâi

最後更新日期於2022年6月19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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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上一次講臺語,是什麼時候?」
Lí tíng-pái kóng tâi-gí, sī siánn-mih sî-tsūn

(註:「臺語」一詞如何使用仍是爭議,
本篇文章中所稱之「臺語」乃指「台灣閩南語」,
使用此一詞乃因目前社會大眾依舊普遍以「臺語」,
這個詞來形容「臺灣閩南語」。)

臺語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定義的瀕危語言六等級中被列為
第三級-「重大危險」
也就是祖父母會說,但不常對小孩使用
存在傳承的危機

2013年「家中最常說的語言」調查研究,
年輕人(20-28歲)說臺語的比例僅剩22.3%,
更不用說是2022年的現在,
情況更為嚴峻。

在當前以華語為主要語言的臺灣社會,許多長輩為了和孩子溝通、拉近距離,會捨棄講臺語,選擇使用陌生、 不流利的華語。
「年輕人會聽不會講臺語」、「阿媽跟鄰居說臺語,轉頭跟孫子說華語」是普遍的現象。

過去政策力推「國語」,臺語逐漸凋零,預計再過30〜40年,若現在的狀況持續,臺語將會消失。

背景音樂:純純-〈桃花泣血記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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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語,曾經是臺灣最多人使用的語言。
然而在時代變遷下,臺語也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流失。

音樂反映社會的脈動,不同年代的臺語歌轉譯著政治的壓迫、 思想的衝撞、自由的渴望,以及時代巨輪下不斷流動的平凡日常。

從本土臺語歌近百年的發展,可以看見臺語在生活裡的面貌。

1925-1937年

臺灣本土創作歌曲全盛時期,鄧雨賢作曲的〈望春風〉、〈四季紅〉、〈月夜愁〉等,都是至今人人依舊耳熟能詳的歌謠。

1932年

臺灣最初期的現代商業性流行臺語歌曲〈桃花泣血記〉,為同名電影宣傳曲,同名片〈桃花泣血記〉由阮玲玉主演在臺灣上映。

1940-1950年

臺灣戰後轉型期,國民政府遷臺,臺語歌曲的黑暗時期。

1949年

實施戒嚴,同時也包含對音樂的審查,使得當時許多臺語歌曲成為「禁歌」,創作〈黃昏的故鄉〉、〈媽媽請你也保重〉的文夏,為臺語歌曲中被禁歌曲最多的創作人。

1976年

行政院通令三台,要求綜藝節目中演唱歌曲應有三分之一為愛國歌曲、藝術歌曲與徵選歌曲。《廣電法》中規定:「方言歌曲,電視台和廣播電台宜少播放。」

1987年

正式宣佈解嚴,臺語歌復甦。

1989年

「黑名單工作室」製作第一張音樂專輯《抓狂歌》。近乎全臺語創作、挑戰傳統,以搖滾、饒舌的音樂方式呈現,在臺灣流行樂壇前所未見。

1990年

歌曲審查制度廢除,本土意識抬頭。《向前走》專輯出版,改變臺語歌曲形象,掀起另一波新臺語歌的風潮。

1990-2000年

臺語歌曲走向多元化,林強、陳明章、朱約信、蕭福德、陳昇、新寶島康樂隊及謝金燕的電子舞曲和伍佰的搖滾曲風各具代表性。

2000-2010年

臺語歌曲多面向發展,許多華語歌手的專輯中,也將臺語作為一種語言創作,同時收錄華語及臺語歌曲。

2010年至今

數位音樂興起,串流音樂成為主流。獨立音樂也逐漸成為臺語流行音樂的重要組成,如閃靈樂團、滅火器樂團、濁水溪公社、董事長樂團、茄子蛋、隨性樂團Random、美秀集團、拍謝少年、淺堤等。

背景音樂:拍謝少年-〈歹勢中年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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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咱本土的語言唱出來

Kā lán pún-thóo--ê gí-giân tshiùnn tshut-lâi


自1990年代的新臺語歌運動後,臺語歌曲近年來在黯淡中透出光亮,數位音樂時代來臨,年輕一代開始意識到臺語的意義,在價值追求的同時也讓臺語逐漸復甦。

臺語歌逐漸成為一種「風格」或身份的「認同」,在歌曲中使用多元的語言、曲風、配器,試圖去傳承、挑戰、保存臺語文化的樣貌。

「當臺語變成一種在生活裡自然、有趣的事,我們就會去接觸、去使用。」

流氓阿德、許富凱、拍謝少年,分別橫跨不同世代、曲風、唱腔,對臺語的熟悉程度也不同,卻同樣在音樂中,要讓臺語被使用、被發現、被更多人聽見,並且長出新時代的詮釋和詞彙。

流氓阿德

「使用臺語創作,
我可以展現比華語多出幾百幾千倍的情感。」

Sú-iōng Tâi-gí tshòng-tsok,guá ē-tàng tián-hiān pí Huâ-gí tióng kuí pah-puē ê tsîng-kám。

出道即將滿三十周年的流氓阿德,年輕時在鑫音樂擔任製作助理,因代替臨時無法到場的林強演唱泡麵廣告歌曲〈強強滾〉意外踏入歌壇。

流氓阿德的創作一直以來都是以臺語為主,在進入到水晶唱片後,發現身邊都是「叛亂份子」,大家都在寫臺語歌,索性也試著寫寫看。就這樣,他找到了表達自己最好的方式......

完整專訪

許富凱

「沒有舊的,哪會有新的。」

Bô kū ê,ná-ū sin ê 。

從小開始學唱歌,2004年參與八大電視《亞洲新人歌唱大賽》,獲得年度總冠軍。出道十年,連續七度入圍金曲獎,並在2021年以專輯《拾歌》奪得第32屆金曲最佳臺語男歌手獎。

臺語歌曾讓許富凱又愛又恨。從小時候唱臺語歌怕被同學知道,一直到高中還是會對於唱臺語歌感到不好意思。然而歲月總會帶來禮物,走過十幾年寒暑,如今臺語歌已成了許富凱獨特的印記......

完整專訪

拍謝少年

「臺語是跟我們最親近的語言。」

Tâi-gí sī kā gúnt siōng tshin-kīn ê gí-giân。

拍謝少年,是2022年元旦登上總統府舞臺的天團。除了這樣高規格的舞臺,他們的表演場域也可以在住家陽臺上、廟口前、火鍋店內、漁村裡。然而不論表演的場域在哪裡,不變的是他們鮮明的臺語搖滾標誌。

對拍謝少年來說,臺語是來自家人的語言。即使經歷了戒嚴時期的國語運動,父母親在面對孩子時使用了更多「國語」作為溝通工具,臺語卻依舊竄流在他們的血液之中......

完整專訪

「對現在許多臺語歌創作者來說,臺語並非是生活中必要的一部份, 但他或許將創作臺語歌曲當成一種鄉愁或身分認同的展現。」
Tuì tsit-má tsiânn-tsuē Tâi-gí kua tshòng-tsok jîn lâi kóng,Tâi-gí kî-si̍t m̄ sī sing-ua̍h tiong pit-iàu ê tsi̍t pōo-hūn,iáu-m̄-koh i huān-sè kā tshòng-tsok Tâi-gí kua tòng-tsò tsi̍t tsióng hiong-tshiû ia̍h-sī sin-hūn jīm-tông ê tián-hiān。


——臺大藝文中心執行長陳峙維

拋開感性的情緒,現代的臺語歌創作者,特別是指 2010 年後的新生代創作者,需要面臨的挑戰其實不少。


首先,臺語歌創作者必須面臨的,是一個極度分眾化的年代。各式各樣的媒體雨後春筍般誕生,除了傳統的電視、廣播、唱片外,聽眾們更廣泛使用的,可能是網路影音或串流平臺。

這樣的觀賞及消費型態其實是正反並陳,隨著獲取歌曲聆聽經驗變得容易,大數據資料分析下的影音平臺推播功能,不同類型的臺語歌曲更有機會被聽眾發現和聆聽,

然而也由於聆聽歌曲的管道比比皆是,唱片成了收藏品,創作者們能夠賺取利潤的管道,逐漸轉型成以演唱會、周邊商品販售為主。但這些必須建立在擁有「市場」之前,而現實情況中, 臺語歌的市場較為小眾,是不爭的事實。

除此之外,創作本身以外繁雜的事項,很多時候僅靠創作者本身獨立負擔是非常吃力的,因此在知名度大躁之前,許多創作者可能會需要以兼職的方式進行創作,畢竟先活下去依舊是最重要的。


語言本身的斷層,對於新生代臺語創作者來說亦是一大挑戰。


會聽、會說臺語和會使用臺語創作其實是兩個層次,臺語在遣詞用字上有許多獨特的表達方式,而這些與華語不互通的用法正在悄悄流逝。舉例來說,華語的「打牙祭」在臺語中會有「拜牙座王」的說法、「袒護」會說成「掩胡」。

這些用法若不是經過特別學習,對於現代的創作者而言並不簡單。因此,「倒字」、「華語直翻臺語」的情況屢屢出現於 2010 年代後的臺語創作歌曲中。


臺語的漢字書寫也是博大精深。同一個漢字可以有許多不同的讀音,可以文讀也可以白讀,如到金紙店你可以買「香香兩兩」,是完全不同的詞性及臺語發音,但寫成漢字後,會需要搭配文字背後的文化才容易理解。

更不用說臺語還牽扯到腔調的問題,在華語文文字和發音分開發展的歷史脈絡之下,臺語創作者需要投注更多心力去試圖找到能更親近群眾的解方。


訪談尾聲,陳峙維感嘆:「臺語歌市場這麼小,創作者需要去思考如何寫出臺味、做出代表性、找到平臺,否則不是在喊口號,就真的是會成為『志業』,很難存活。」

「但或許,這也是一個讓我們重新思考,臺語歌除了臺語這個語言外,它在音樂上還能怎麼樣的代表台灣?」

若臺語消失的那天來臨,
Nā-sī Tâi-gí bô--khì ê hit-kang lâi-kàu,
某部分的臺灣也將死去。
tsi̍t pōo-hūn ê Tâi-uân iā tsiong sí--khì。

世界音樂的趨勢蓬勃發展,被壓迫的歷史無法重來,在這個人人強調要做自己卻又容易被同化的年代,臺語歌的創作之路不會簡單。
Sè-kài im-ga̍k phông-pu̍t huat-tián,hōo ap-pik ê li̍k-sú bē-sái tîng-thâu-lâi,tī tsit-ê lâng-lâng kiông-tiāu tsò ka-tī suah iū-koh tsin kán-tan hōo tông-huà ê nî-tāi, tshòng-tsok Tâi-gí kua ê lōo bē kán-tan。

所謂危機就是轉機,對於臺語的未來,我們還是抱著滿心期待。
Sóo-uī guî-ki tio̍h-sī puânn-ki,tuì Tâi-gí ê bī-lâi,gún iû-uân muá-sim kî-thāi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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採訪及製作團隊|林尹筑、程莉茜、黃湄津
文字|程莉茜、林尹筑
設計|林尹筑、程莉茜、黃湄津
網頁|黃湄津
插畫|程莉茜
特別感謝
陳峙維、流氓阿德、阿符、許富凱、Joe、拍謝少年